《人间词话》好句

1、古人为词，写有我之境者为多。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，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。

2、如观一幅佳山水，而即曰此某山某河，可乎？诗有题而诗亡，词有题而词亡。

3、词以境界为最上。有境界则自成高格，自有名句。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。

4、自是思量渠不成，人间总被思量误。

5、昔人论诗词，有景语、情语之别。不知一切景语，皆情语也。

6、大家之作，其言情也，必沁人心脾。其写景也，必豁人耳目。其辞脱口而出，无矫揉妆束之态。以其所见者真，所知者深也。诗词皆然，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，可无大误矣。

7、人能于诗词中不为美刺投赠之篇，不使隶事之句，不用粉饰之字，则于此道已过半矣。

8、词人想象，直悟月轮绕地之理，与科学家密合，可谓神悟。

9、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，以自然之舌言情。此初入中原，未染汉人风气，故能真切如此。北宋以来，一人而已。

10、以我观物，万物皆着我之色彩。

11、近体诗体制，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，律诗次之，排律最下，盖此体于寄兴言情两无所当，殆有韵之骈体文耳。

12、陌上金丸看落羽，闺中素手试调醯。

13、偶开天眼觑红尘，可怜身是眼中人。纵使盟誓终不复，人间只有相思份。

14、大家之作，其言情必沁人心脾，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。其辞脱口而出，无娇柔妆束之态。以其所见者真，所知者深也。诗词皆然。

15、无我之境，人唯于静中得之。有我之境，于由动之静时得之。故一优美，一宏壮也。

16、美成能入而不出。白石以降，于此二事皆未梦见。

17、粗浅之甚，不足为稼轩奴隶。创者易工，而因者难巧欤？抑人各有能有不能也？

18、有有我之境，有无我之境。“泪眼问花花不语，乱红飞过秋千去”，“可堪孤馆闭春寒，杜鹃声里斜阳暮”，有我之境也；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，“寒波澹澹起，白鸟悠悠下”，无我之境也。

19、有造境，有写境，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。然二者颇难分别。

20、压制他人之后，才能凸显出自己的存在；或者压制他人之后，才能安慰自己的无能；抑或污蔑他人之后，才能满足自己的卑下。

21、词以境界为最上。有境界则自成高格，自有名句。

22、古诗云：“谁能思不歌，谁能饥不食。”诗词者，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。

23、词之雅正，在神不在貌。

24、盖文体通行既久，染指遂多，自成习套。豪杰之士，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，故遁而作他体，以自解脱，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，皆由于此。故谓文学后不如前，余未敢信。

25、诗有题而诗亡，词有题而词亡。

26、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，以自然之舌言情，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，故能真切如此。

27、所谓“以自然之眼观物”，即是超越人世间种种利害关系，从自然人性和纯粹的审美的角度来审视外物，从而将外物的精神观照出来，物性的彰显也由此最为充分主观。

28、诗人对宇宙人生，须入乎其内，又须出乎其外。入乎其内，故能写之。出乎其外，故能观之。入乎其内，故有生气。出乎其外，故有高致。

29、双声、叠韵之论，盛于六朝，唐人犹多用之，至宋以后，则渐不讲，并不知二者为何物。

30、无我之境，人惟于静中得之。有我之境，于由动之静时得之。

31、有造境，有写境，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。然二者颇难分别。因大诗人所造之境，必合乎自然，所写之境，亦必邻于理想故也。

32、尼采谓一切文学，余爱以血书者。后主之词，真所谓以血书者也。

33、四言敝而有楚辞，楚辞敝而有五言，五言敝而有七言，古诗敝而有律绝，律绝敝而有词。盖文体通行既久，染指遂多，自成习套。豪杰之士，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，故遁而作他体，以自解脱。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，皆由于此。故谓文学后不如前，余未敢信。但就一体论，则此说固无以易也。

34、境非独谓景物也。喜怒哀乐，亦人心中之一境界。故能写真景物，真感情者，谓之有境界。否则谓之无境界。

35、昔人论诗，有景语情语之别，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。

36、大家之作，其言情也比沁人心脾，其写意也比豁人耳目。其跸脱口而出，无矫揉装束之态，以其所见者真，所知者深也。

37、唐五代北宋词，可谓生香真色。若云间诸公，则彩花耳。

38、词至后主而眼界始大，感慨遂深，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。

39、大家之作，其言情也必泌人心脾，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。其辞脱口而出无娇柔装束之态。以其所见者真，所知者深也。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，百不失一。此余所以不免有北宋后无词之叹也。

40、词之为体，要眇宜修。能言诗之所不能言，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。诗之境阔，词之言长。

41、诗之唐中叶以后，殆为羔雁之具矣。故五代北宋之诗，佳者绝少，而词则为其极盛时代。即诗词兼擅如永叔少游者，词胜于诗远甚。以其写之于诗者，不若写之于词者之真也。至南宋以后，词亦为羔雁之具，而词亦替矣。此亦文学升降之一关键也。

42、白石写景之作，如“二十四桥仍在，波心荡、冷月无声”，“数峰清苦，商略黄昏雨”，“高树晚蝉，说西风消息”，虽格韵高绝，然如雾里看花，终隔一层。梅溪、梦窗诸家写景之病，皆在一隔字。北宋风流，渡江遂绝，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？

43、诗词者，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，故欢愉之辞难工，愁苦之言易巧。

44、词人者，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。故生于深宫之中，长于妇人之手，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，亦即为词人所长处。

45、自然中之物，互相限制。然其写之于文学及美术中也，必遗其关系，限制之处。故虽写实家，亦理想家也。又虽如何虚构之境，其材料必求之于自然，而其构造，亦必从自然之法则。故虽理想家，亦写实家也。

46、政治家之眼，域于一人一事。诗人之眼，则通古今而观之。词人观物，须用诗人之眼，不可用政治家之眼。故感事、怀古等作，当与寿词同为词家所禁也。

47、温飞卿之词，句秀也。韦端己之词，骨秀也。李重光之词，神秀也。

48、此借古人之境界，为我之境界者也。然非自有境界，古人亦不为我用。

49、南唐中主词“菡萏香销翠叶残，西风愁起绿波间”，大有众芳芜秽，美人迟暮之感。乃古今独赏其“细雨梦回鸡塞远，小楼吹彻玉笙寒”，故知解人正不易得。

50、境非独谓景物也，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。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，谓之有境界。

51、唐五代之词，有句而无篇。南宋名家之词，有篇而无句。有篇有句，唯李后主降宋后诸作，及永叔、子瞻、少游、美成、稼轩数人而已。

52、境界有大小，不以是而分优劣。

53、客观之诗人，不可不多阅世。阅世愈深，则材料愈丰富，愈变化，水浒传，红楼梦之作者是也。主观之诗人，不必多阅世。阅世愈浅，则性情愈真，李后主是也。

54、言气质，言神韵，不如言境界。有境界，本也。气质、神韵，末也。有境界而二者随之矣。“西风吹渭水，落叶满长安”，美成以之入词，白仁甫以之入曲，此借古人之境界为我之境界者也。然非自有境界，古人亦不为我用。

55、梅溪、梦窗、玉田、草窗、西麓诸家，词虽不同，然同失之肤浅，虽时代使然，亦其才分有限也。近人弃周鼎而宝康瓠，实难索解。

56、明季国初诸老之论词，大似袁简斋之论诗，其失也纤小而轻薄。竹垞以降之论词者，大似沈规愚，其失也枯藁而庸陋。

57、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，故能以奴仆命风月。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，故能与花鸟共忧乐。

58、几度烛花开又落，人间须信思量错。

59、诗之境阔，词之言长。

60、古今词人格调之高，无如白石。惜不于意境上用力，故觉无言外之味，弦外之响，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。

61、近体诗体制，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，律诗次之，排律最下。盖此体于寄兴言情，两无所当，殆有均之骈体文耳。词中小令如绝句，长调似律诗，若长调之百字令、沁园春等，则近于排律矣。

62、无我之境，以物观物，故不知何者为我，何者为物。

63、永叔“人间自是有情痴，此恨不关风与月”，“直须看尽洛城花，始与东风容易别”，于豪放之中有沉著之致，所以尤高。

64、时人间方究哲学，静观人生哀乐，感概系之。

65、散文易学而难工，韵文难学而易工。近体诗易学而难工，古体诗难学而易工。小令易学而难工，长调难学而易工。

66、稼轩之词，多见炫目之色。发聩之声，以辅拔峭之言，慷慨之气。

67、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，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：“昨夜西风凋碧树。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。”此第一境界也。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此第二境界也。“众里寻她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”此第三境界也。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。

68、东坡之词旷，稼轩之词豪。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，犹东施之效捧心也。

69、又虽如何虚构之境，其材料必求之于自然，而其构造亦必从自然之法律，故理想家亦写实家也。

70、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，著一“闹”字，而境界全出。“云破月来花弄影”，著一“弄”字，而境界全出矣。

71、自然中之物，互相关系，互相限制。然其写之于文学及美术中也，必遗其关系限制之处，故写实家亦理想家也。

72、言气质，言神韵，不如言境界。有境界，本也。气质、神韵，末也。有境界而二者随之矣。

73、有时候，想从天空扯一缕云，捻成画笔，在世间留下我曾来过的痕迹。

74、盛唐诸公唯在兴趣，羚羊挂角，无迹可求。故其妙处，透澈玲珑，不可凑泊，如空中之音，相中之色，水中之影，镜中之象，言有尽而意无穷。

75、有我之境，以我观物，故物皆着我之色彩。无我之境，以物观物，故不知何者为我，何者为物。

76、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。唯言情体物，穷极工巧，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。但恨创调之才多，创意之才少耳。

77、苏、辛，词中之狂，白石犹不失为狷，若梦窗、梅溪、玉田、草窗、中麓辈，面目不同，同归于乡愿而已。